『娜妲莉说你一旦嚐过写作的真滋味,就很难无憾地放弃。到底什么是写作的真滋味?除非亲自动笔写写看,很难具体形容。好在娜妲莉的书写方法适用所有人,你未必想成为作家,但一定可以在自由书写里找到专属于你自己的剎那的狂喜。』 ——-詹美涓
生命是无秩序可言的。在生命旅途中,意外随时会出现。我们努力耕耘出一畦井然有序的花园,之后却开始嚮往森林,那里的一切如此杂然无序,却生气勃勃、充满能量。
我们藉着书写来了解自己。写作练习如同禅修般,可以带你回到心灵的荒野,让你看见广阔的苍穹。我们的心宛若一个迷失的、害怕的士兵,在猛然撞见荒野心灵时,会感到惊讶不已,但它终于与自己相遇了。我们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模样,意识心与荒野心灵不再各行其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继全美风行的经典作品《心灵写作:创造你的异想世界》之后,娜妲莉.高柏再推出《狂野写作》,以丰富的故事和各种练习技巧,鼓舞你走进写作的迷人世界。
作者简介
娜妲莉.高柏(Natalie Goldberg)
大学时迷恋文学,毕业后正逢七○年代初期的嬉皮风潮,跟朋友合开健康食品餐厅,在做菜和阅读间,突然体会到写作可以从生活出发,从此投入文字创作的世界,并于一九七四年开始静坐、修禅,持续至今。
她经常在全美巡迴带领写作班课程,教过各式各样的学生,包括嬉皮、修女、喇嘛、男同志、大学生等,并曾担任明尼苏达州的校际诗人。
她认为,写作跟修行一样,都要学习相信自己的心,珍惜并洞察生命经验的种种精髓,以专注、自我纪律、活泼创意和开放的态度,让心中的迴旋之歌,从笔端流唱而出。
多年来,娜妲莉.高柏力行简朴环保的生活,屋舍用回收的啤酒罐再制为建材,并运用太阳能系统,每日晨起打坐、创作不懈。
其他着作有:创意写作经典作品《心灵写作─创造你的异想世界》,心灵工坊出版。
译者简介
詹美涓
一九六三年生,国立台湾师範大学教育硕士。现为自由作家,并在吕旭立基金会、台中市教育局家庭教育中心、台中市文山社区大学带领「心灵书写工作坊」及「绘画工作坊」课程。曾任职合报读书人版编辑、中学教师、弘光科技大学讲师。作品曾获联合报小说奖、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师大文学奖、耕莘文学奖等;着有小说集《移站》(远流),译有《长鼻子猪》(上谊)。
作者介绍
前言
一、写作练习的法则
二、因为慈悲所致
三、风格
四、结构
五、小说
六、潜猎者与做梦者
七、宁静之乡
八、荒野心灵
九、落差
十、不书写
十一、阅读
十二、即知即行
十三、接纳自己
十四、为写作注入新意
十五、口语限时写作
十六、重回写作练习
十七、与治疗迥异
十八、我真正想说的是
十九、紧急事件
二十、朗诵会
二十一、大声朗诵
二十二、母牛
二十三、跑得像只兽
二十四、家
二十五、惠特曼的家乡
二十六、跑步
二十七、开悟
二十八、少年奥林匹克
二十九、荷隆湖
三十、水貂
三十一、入戏与出戏
三十二、谁给了你许可?
三十三、时间
三十四、寂寞
三十五、梦
三十六、勇往直前
三十七、为好事积极努力
三十八、因为
三十九、非常与真的
四十、绝望的一年
四十一、另一只书写的胳臂
四十二、迫切渴望
四十三、乐趣
四十四、赛马
四十五、成功
四十六、白色城堡
四十七、跨越界线
四十八、巴黎笔记本
四十九、黑暗与光明
五十、管弦乐队
五十一、驻校诗人
五十二、细节
五十三、抽象的叙述
五十四、因循与等待
五十五、动词
五十六、鲸
五十七、持续写作
五十八、静候数月
五十九、允许失败
六十、懒散
六十一、失落
六十二、为众生而写
目录
前言
生命是无秩序可言的,无论我们如何尝试,终究无法使其条理井然。在生命旅途中,我们可能死去,失去一条腿,陷入热恋,或者失手掉落一罐苹果酱。我们在夏天辛勤耕耘出一畦井然有序的花园,三色蓳错落有致地环绕着成列与成丛的剑兰、喇叭花和龙吐珠;然后却发现自己其实嚮往森林,那里的一切看来如此杂然无序,却让我们觅得平静。
写作练习如同禅修,正是要带你回到心灵的自然状态,那个没有剑兰优雅成列的心灵荒野。心灵是原始而充满能量、生气勃勃且饑渴的,它并不会照着我们从小养成的那种和谐有礼的思惟模式来思考。
当我完成《心灵写作》这本书,而参加写作班的人们也已经读过它之后,我以为自己再也毋需赘言。我不好意思对学生说:「史提夫,这个地方你得对细节再多着墨些。」我想他一定会反驳:「知道了,你已经在书里的第八章说过了。」我以为自己会成为多余的人。然而阅读有关写作的书和实际投入进行写作大不相同,我太天真了,早该想到拜读过《西藏生死书》之后,我还是一样害怕死亡。
只读一本关于写作的书是不够的。成为作家是一种整体的生活方式,一种观看、思考以及存在的方式。如同血统的传承,作家得将他们的所知传递出去。我对禅的学习,多半是由我所师承的片桐老师(Katagiri Roshi),以现身说法的方式亲自教导给我。
举个例来说,我刚搬到明尼亚波利市时,想学习佛法。搬家之前,我在布尔德市,也曾跟随一位西藏上师学佛。那儿是个很大的佛学中心,依照西藏式的常规,有许多华丽繁复的仪式,我们得等上好几个月才能与上师见面对谈,而且还得盛装赴会。
然而到了明尼亚波利,我打电话到禅修中心,询问是否可以安排一个时间让我和那里的禅师会面。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带着浓重的日本腔,他叫我直接过去。我意识到他就是禅师本人,立刻穿戴整齐跑去。下楼迎接我的片桐老师身穿牛仔裤,上半身则套着一件有着「Marcy School Is Purr-fect」字样、上头还印着一只猫咪的绿色T恤,因为他的小儿子就读于玛西小学。【译注】我和他交谈了十分钟,话题十分稀鬆平常。然后我离去,对这次会面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约莫一个月后,有位任职于〈禅讯〉的人员打电话来,问我能否为他们的秋季号写篇禅师访谈,我答应了。访谈那天早晨,我在为该买什么颜色的布料做窗帘的困扰当中醒来。那是一九七八年,我才新婚。开车到禅修中心时,窗帘的烦恼还萦绕心中,我打算在访谈之后赶到织品店去。
我把车子停在禅修中心前面,匆忙从车子里冲出去,因为我已经迟到了几分钟。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把笔记本留在车子的前座,于是又冲回车子抓起笔记本,再跑回禅修中心的入口,用力推开门,急忙绕过转角,却又猛然停住──因为我看到禅师身穿黑袍站在厨房的水槽边,为一株粉红色的兰花浇水。那株兰花是三个星期前,有人远从夏威夷为了一场佛教婚礼而带来的,那场婚礼我也出席了。那株兰花如今竟还是生意盎然。
「老师……」我惊讶地指着那株兰花。
「是的,」他转身微笑,我可以感觉到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向我示现禅意,「只要用心照料,它就会活上很久的时间。」
那是我和片桐老师真正关系的开始。我从片桐老师那里学到许多事物,我学会体察自己的疏忽、傲慢与倔强,也学到了仁慈与悲悯。我并不是在批评与赞美中学会这些,禅师两者都不用。他与他的生活同在,而且耐心且恆久地等待我也变得和我的生活同在,然后觉醒。
作家与禅学大师一样,无法以教学的方式养成。我们可以跟着一位作家上课,但这并不足够。在课堂上,我们无法明白一个作家如何将他的日常生活或梦化为写作的灵感。我们在课堂上学习什么是叙事体,却无法了解如何写出来。A不指向B,我们做不到那种神风特攻队式的跳跃。所以写作永远在另一端,那一端是书架上的小说或是教室黑板上的讨论,而我们在这一端,坐在我们的位子上。我知道很多人想成为作家想到心痛,却不知如何开始。那里横亘着一个如同开放性伤口般的巨大鸿沟。
一位在圣塔菲极为成功的律师决定成为作家,他辞去工作,第二个星期就开始写一部小说,果断地开始他的第一页。在此之前,他除了法律诉状外没写过一个字。他以为他的律师心灵适用于他的创意写作,但他办不到。两年之后,他还在挣扎。我对他说:「布鲁斯,你得用不同的眼光看这个世界,用不同的方式行走其间,你已经迈向不一样的路途,不能再穿着你的三件式西装跳进写作的池子里游泳,你需要不一样的行头。」
某日午后,杰出的美国南方小说家赛西儿.道金斯(Cecil Dawkins),在读过《心灵写作》的初版之后,以她那特殊的缓慢慵懒音调对我说:「娜—妲—莉,妳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成功吗?因为读完这本书之后,你会更了解作者,那就是所有读者想要的,」她点着头:「更了解作者,即使那是一部小说,他们也渴望从中认识作者。」
人类是如此孤独,因此我们想与作者产生连结,并弄清楚那对写作的意义。「你如何活?你在想什么?」我们这样询问作者,我们都在寻找暗示、故事与实例。
希望藉着分享我的所做所为,可以帮助我的读者在写作的路上前进。
【译注】Purrfect应为Perfect之谐音,Purr是猫叫声。Marcy School是位于明尼亚波利的一所另类学校。
内容连载
一、写作练习的法则
十五年来,我总会在每个写作工作坊的开场白时,把写作练习的法则重述一遍。在这本书的开始,我也要把这些法则再说一遍。至于为什么我要再三重申这些法则呢?因为它们是写作的起跑线,是所有写作的出发点,是学会信任自己的心的基础。信任自己的心是写作的根本,字句从心而来。
我自己对这些法则深信不疑,可以说到了近乎迷信的程度。
有个朋友取笑我说:「你好像把这些法则当成了生活信条,好像它们适用任何事一样。」
我笑着说:「好吧,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它们适用于做爱吗?」
我竖起大拇指用来表示法则一:「手不能停。」我点点头,是的。
食指,法则二:「要具体。」我高兴地叫出声来,居然行得通!
中指,法则三:「不要控制。」很显然写作和做爱是同一件事。
无名指,法则四:「不要思考。」我说。是啊,做爱不能思考,我点点头。
我证实了我的观点,朋友和我都笑了。
儘管去试,试着把这些法则套用在打网球、飞滑翔翼、开车、做烤起司三明治、训练狗儿或是驯服蛇……。好吧,也许不是真的每件事都适用,但是它们在写作上行得通,所以不妨试试看!
一、手不能停
当你坐下来开始书写,不论是打算写十分钟或是写一个小时,只要开始动笔,就不要停。如果预计要写十分钟,就算写到第八分钟时有一颗原子弹掉到你脚边,别动摇,你得坚持写完。
这个法则的目的何在?当我们写作时,常常混淆了编辑与创作者的角色。把你写字的那只手想像成是创作者,另一只手想像成是编辑,然后把双手併拢,手指交缠,这就是我们写作时面临的状况。写字的那只手(创作者)想要写她在周末晚上做了些什么:「我整夜喝着威士忌,盯着吧檯对面那个身穿红色T恤男人的背影瞧,想像着他有一张哈利.贝勒方堤【译注】的脸。凌晨三点钟,他终于转过头来,我一见到他的脸,立刻对着烟灰缸吐了起来,因为那是张没牙的、懦弱的杂种脸。」然而才刚写到「我整夜喝着威士忌……」时,那只代表编辑的手却将创作者的手指紧紧扣住,让她动弹不得。虽然创作者并不想妥协,但是编辑告诉创作者:「威士忌等等的那些事不是什么好事,让人知道这些不太好,我有个更好的点子:『昨天晚上我好好地喝了杯热牛奶,然后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了。』就写这个吧,我会鬆开手让你往下写。」
如果你坚持让创作的手持续不停地写下去,编辑就无法抓住它,它就可以写它想要写的东西。「持续不停地写」这个动作会强化创作者,不容编辑有插手的余地。
写作练习最主要的方法就是持续不停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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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失控
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别担心说得是否正确、合乎礼节或者适切,儘管让它倾泻而出。艾伦.金斯柏(Allen Ginsberg)在攻读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学位时研究过韵文,那时他做了许多诸如格律诗之类的练习。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告诉自己,他再也不管什么鬼韵文了,他要写他想写的东西。结果他写出了《怒吼》(Howl)。虽然我们不能忘记在他写出这部作品之前曾经做过多少写作练习,但奇妙的是,我只要告诉学生:「好,说你想说的,放手去写。」他们写出的作品就能有重大转变,变得更加真实可信。
三、具体叙述
不要只写「车子」,要写「凯迪拉克」;不是「水果」,而是「苹果」;不是「鸟」,而是「鹪鹩」;不是「一个共依存的、精神官能症的男人」而是「当哈利的太太走向瓦斯炉打算点根烟时,他便冲到冰箱前,急急忙忙打开冰箱,『她需要一只苹果!』他心想。」留心那些标籤式的心理学名词,要去探索标籤底下的意涵,把那个人的特点写出来。
但是,如果你写的是:「我是个白痴;娜妲莉说要写得具体,而我却像个笨蛋只写了树。」也不要惩罚你自己,冷静地觉察你正在写树,更进一步,在你写的树旁边,写下小无花果树。对自己温和仁慈些,不要让严厉的内在编辑有机可乘。
四、不要想
我们通常会活在第二念或第三念的意识领域里,也就是念头的念头,而不是活在我们对某样事物灵光一闪时的第一个念头里。写作练习将会帮你触及第一念,让你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同在,你忙着作书写练习,就会忘了其余琐事了。
以下有关写作练习的规则或许不一定适用于做爱,不过如果你高兴,还是可以试试看。
五、别担心发音、文法或拼字是否正确
六、你有写出全国最烂文章的自由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得更精确些:全圣塔菲、整个密西根州卡拉马如镇、全纽约、整个社区、你的牧场中、你家附近的餐厅里、你家中……。或是你可以搞得更具宇宙观些:你享有写出全宇宙、全银河、整个北半球或南半球或是整个撒哈拉沙漠最烂的文章的自由。
七、直击要害
如果令你感到害怕的主题出现,不妨冒险挑战它,因为那是能量聚积的所在。否则你会耗尽心力在令你焦虑的所有主题周围打转,写出一堆抽象的、平淡无味的文字。海明威曾说:「要以确实与明晰的文字来描写伤痛。」不要逃避令人害怕的主题,它充满着创作的能量。别担心,从来没有人因为写出可怕的事而死,你也许会大哭也许会大笑,但不会死。
我常被问到:「呃,如果我们需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的话,难道也不能停止书写的动作吗?」
在动笔书写的过程中了解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是比较好的方式。长久以来,我自己严格地遵守写作练习的法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中途停笔,因为我很想藉着写作学习切入第一念。当然了,你可以暂停片刻,但这是棘手事。如果你想为笔下正在书写的内容找出更好的画面,暂停书写的动作是会有些帮助,但通常我不会为此停留,因为如果我给自己一个小缺口,我就会停笔休息,做上一个小时的白日梦。你得找到自己的书写节奏,但是要确定自己有所专注,将「持续书写的动作不要停下来」当成写作练习时的戒律,学习用它来避开创作的阻力。
把写作练习的功夫学好,可以为所有形式的写作打下良好的基础。
我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学习打网球,那时我的手臂不够强壮,而且缺乏耐心,因为我太想上场比赛了。为了弥补臂力不足,我便自作聪明的提高握拍的位置,不幸的是,也因而养成了我持短拍的习惯。我的网球打得很不错,但无论我练习多少遍,进步的空间总是有限,因为我从未掌握网球基本功里重要的一项:正确的握拍姿势。
我举这件事当作写作练习的一个借镜,在你发展出自己的风格与写作方法之前,要从写作练习这个基本功夫入手,并且要信赖它。它就跟喝水一样基本且必须。
时不时总会有记者问我:「所以写作练习是老套喽?你有发展出新玩意儿吗?」
我会这样说:「如果我发展出新花招,那岂不像是一名禅师教了你一年的静坐,第二年却告诉你:『忘了慈悲吧,现在流行倒立。』?」
这些老套的基本法则还是必须的。让它们随时随地与你相伴,会使你感觉安稳踏实──这对书写者而言是很棒的事。
【译注】Harry Belafonte,五○年代的美国黑人歌手,也是美国唱片史上第一位唱片专辑销售突破百万张的超级巨星。
二、因为慈悲所致
人们总是一再地问我,如何把十分钟的限时写作里的内容转化成短篇小说、长篇小说、散文……等等。他们问我:「你都怎么处理这些限时写作的文字?」
我的第一个答案是:「不知道。」我是说真的。喝完一杯水之后我会做什么?我猜我会放下杯子,走出门去。我会怎么处理早晨起床或是晚上睡觉这两件事?我们可以拿月亮、或是人行道或是垃圾桶来做些什么?
写作练习不过是一种基本功,就跟色彩中的黑与白,或是走路时把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前面的动作一样。问题是我们从未留意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前面的动作,只是很自然的迈开脚步;写作练习则不但要你注意脚的动向,还得注意心的动向。而且不只如此,它还会使你专注于你的心,开始信任它、了解它。这是很棒的事,也是创作的基础。如果你了解了这个道理,其它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可以写你想写的。因为你已经拥有了基本工具,足以写出一部小说或短篇故事了。心里想着你现在打从心底想说出来的事,直接把它写出来,你知道得持续写别停手,知道要放开掌控,让故事接手铺陈细节。现在你想写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了。
我们知道,写作练习的初阶就是慈悲心,也是成为写作者要建立的基础。就如同我们绝不会问第一天上学的一年级学生六位数的乘法一样,我们也不该在立志写作的第一天,就要求自己写出全国最伟大的小说的第一页。我们得按部就班慢慢来,这是慈悲的体察,要先认知到当下的自己是谁、需求是什么,才能继续写下去。我常听到某些写作新手迫不及待地把作品带到文学评论的团体里,结果作品被支解得体无完肤,作者遍体鳞伤地离去。如果你知道写作练习的原理,并且曾经做过这些练习,你就有立足之地,没有人可以击倒你。这是真正的自信,即使有人批评你的作品,你回家时仍能信任自己的经验和心灵。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以「持续写,不停笔」这样简单的动作重新出发,而这个练习也会为你正在创作的其它作品注入新活力。
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以「我记得」、「我注视着」、「我知道」、「我正想着」作为启始句,做过许多的限时写作练习。以下是我一年半前在巴黎所写的散文的最后一段:
我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女人从眼前经过,她们手上端着某种深绿色的酒,不,不是深绿色,是加了冰的翠绿色。两人都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金髮戴着大圆圈耳环的那位,把她的深色毛皮外套丢进她的座位。我望着她们那张小桌,桌上的银色圆盘里放着白色茶杯茶托、两块方糖、一个泡着锡兰红茶的白色瓷壶,以及一个装着用来沖茶的热水的白色小水瓶。我看着小水瓶和茶壶,想起了内布拉斯加州诺福克的林荫大道,那儿现在应该是夏天,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住在顶楼公寓,我曾无意间伤了他的心。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他的爱如此甜美、温柔而单纯,当时的我并不相信爱情,因为我的婚姻刚刚破裂。我记得凯文坐在他家厨房桌前的模样,他身穿一件黄色尼龙衫,面前的杯子空了。那时我还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在药房的商品走道上找着柠檬锭,凯文就在隔壁走道上,走道过去是巴黎,我知道巴黎,醒来时我很快乐。
当我在描写这段场景时,并没有觉察到任何事,就只是写。但是现在我可以看到我所做的写作练习在这其中产生的影响。
一个外国咖啡馆的场景可能非常杂乱,令人不知从何下笔,于是我从自己眼睛所见的为起点,不停笔地往下写,这个动作帮我把心定下来。我可以当个暴君,但我选择对自己温和些:好吧,亲爱的,妳知道要写什么了吗?嗯,我可以看见两个女人从眼前走过。很好,写下来,然后呢?眼前有一张小桌子,很好,就写它。
我信任在写作练习里写过无数次的「我看见」与「我记得」的简单句型,因为已经练习过很多次,所以驾轻就熟。我鍜练自己的基本视力,让它跳回记忆与梦境──另外两个我在写作练习时已经熟稔的事项。
就好像一直留级在一年级似的,我们得一再地回到最初的起点。毋须为此感到羞愧,因为这是好事。这就好比喝水,我们不会因为喝了一杯水就再也不需要喝另一杯,不会因为写了一首诗或一部小说就永远不需要再写另一篇,一次又一次,重新开始,这样很好,这就是慈悲,我们不忘本。
最后,不要听我的,我知道什么?请你自行进入为你展开的一页,我并不想控制你,更何况我也不能。我不过是明白了一件确切无疑的事,我把它传授给你,除此之外,我既没其他用处,也帮不上忙。我们生命里的时光都只属于我们自己,我们得弄清楚该如何与它们共处,脚踏实地是个好的开始。写作练习让你面对正确的方向,尔后你就可以尽情展开自己的旅程了。
[box试试看]
做一个十分钟的限时写作,从「我记得」开始写起,一路写下去不要停。每当你卡住或是觉得没话可说时,再从「我记得」开始再写下去。以「我记得」当开头并不表示你只能写过去的事,只要开始写,你就会跟随你的心,到它带你去的地方。你可以掉进和你母亲的牙齿有关的一个回忆里写上十分钟,也可以列出许多个短短的回忆。回忆的内容也可以是五秒钟前发生的事,反正当你写时,回忆就不再是过去式,它在写作的当下就活起来了。
好,十分钟之后,停下来。绕着你的餐桌走一走,或是拿起一片昨天晚餐剩下的鱼咬一小口,但别说话。然后再写十分钟,这回从「我不记得」开始写,同样不停笔地写。这个练习很好,它会把你带到心灵脆弱处,你思绪里空白、黑暗的所在。
有时我们沿着「我记得」的公路写下去,繫好安全带上路。使用负面的「我不记得」则是让我们在公路上来个迴转,看看黑夜里的事物是什么模样。有什么事物是你压抑着不想记起,但其实内心深处仍然记得一清二楚的?
现在,试着写写「我想到」十分钟,接着写「我没有想到」十分钟。然后以「我知道」起头,再写「我不知道」。可以永无止尽地表列下去,「我是,我不是」、「我想要,我不想要」、「我感觉,我没感觉。」……。
我用这些练习当作暖身,让心灵往正面与负面、显眼处与隐祕处、意识与潜意识的两极拉长延伸。在把思路导向正在写的作品之前,这是个审视心灵、活络筋骨的机会。
三、风格
人们问我:「什么是风格?难道我不该建立某种独特的风格吗?」
其实你早已拥有自己的风格,因为每个人都是拥有独特生命的独特个体。在这世上没有其它人能拥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生命,即使你们是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人只比另一人早几分钟出生。假如你和你的双胞胎手足在八岁那年一起去散步,你们在小路上碰到一棵树,其中一个人走在树的左边,另一个人走右边,走右边的你看到一只臭鼬,走左边的那位看到的却是卖墨西哥塔可饼的摊子。风格就是像这样单纯而直接,无论你经验了什么,你得先将它消化吸收,才有可能写出来。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忘掉那只臭鼬,或是为了当时不是自己看到塔可饼摊而感到生气。意思是那一刻你看到臭鼬了,你不妨就与臭鼬同在,把牠写下来。下一刻则写下一个所思、所见、所闻、所嚐及所触。
建立风格需要对自己有透彻的了解,因为风格来自内在。并不是我的写作风格像奥康娜【译注一】或薇拉.凯瑟,【译注二】而是因为我已经对她们的作品完全融会贯通,而同时我也充分了解自己的生命,了解使我之所以为我的一切:犹太裔,美国人,二十世纪的女佛教徒,有个开家禽市场的祖母,父亲开酒馆,母亲在梅西百货的化妆品部门工作。基于这样的了解,我所写的一切便充满了我,拥有我的风格。
如果风格是消化如许生命经验的产物,它不会只从头脑产生,而应来自一个人的周身上下。我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我是谁的讯息,只要看看咖啡馆里的人就可以明白这个道理:坐在角落的女士把深红色的脣膏涂到脣线外,她的长指甲轻轻敲着桌面,眼睛凝视着窗外;隔壁桌那个男人先把吐司边皮啃光了,他的脚上穿着黑漆皮鞋,公事包扔在对面的椅子上。
建立写作风格不是随口说说:「喔,是的,她颇有风格。」就可以了。你得变得愈来愈活在当下,愈来愈深入安住于内在自我。然后才能说我们体认到自己所写的是自身所有的回响,我们的一切是写作的后盾与坚实的地基。海明威曾说,如果一个作家知道某件事,即使他没有写出来,那件事也会表现在他的作品里。
多么美好啊!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场由整体生命共鸣与周遭世界迴响交织而成的演奏会,这必定就是佛教徒所说的同体共感吧?但我们先不要扯到太空去──先与你面前的烟燻牛肉三明治、芥茉酱的气味以及在你眼角外瞥见的架子上的那个薯条袋子同在。
小林一茶(Issa)是日本有史以来四位伟大的俳句诗人之一。在他的俳句选集《一寸又一寸》(Inch by InchTooth of Time Books1985)里,英译者?木七尾(Nanao Sakaki)在前言中说道:「不是天赋的才华,而是如实地掌握内心深处的经验,使他得以保有他的素朴与人性。」
这不但是小林一茶写俳句的方式,也是他树立风格的方式,平凡无奇。他不过充分了解了自己究竟是谁:一个拥有人类的经验的人类。通常我会在课堂上把这句话读两遍,在此我也为你多写一遍,请牢牢记好,希望对你有所助益。
不是天赋的才华,而是如实地掌握内心深处的经验,使他得以保有他的素朴与人性。
最后我想说,别担心风格,只要做你自己,深呼吸,保持活力,同时别忘了写作。
【译注一】Flannery OConnor(1925-1964))美国长篇和短篇小说家,作品通常以美国南方农村为背景,描写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也探讨个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
【译注二】Willa Cather(1876-1947)是二十世纪美国最优秀的女同志小说家之一,创作以表现「拓荒时代」艰苦卓绝但朝气蓬勃的生活而闻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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